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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手
作者:田小惠    发布于:2017-03-09    文章来源:商洛日报

母亲的手记忆中很模糊,从记事起母亲的手几乎和我没有肌肤之亲。 
   童年时,多么渴望母亲轻拍着我进入梦乡,多么向往母亲能为我梳一对漂亮的羊角小辫,多么期待母亲捏捏我的小脸蛋……但这一切只能在梦里实现。 
   母亲的手,总有做不完的事。忙完地里,忙家里,忙完家里,又忙着给一大家子人缝补洗涮。 
   秋天的场院,母亲手端簸箕有节奏的簸着捶的咧开的黄豆荚。不一会,一颗颗滚圆滚圆的黄豆装满箩筐,脚下是小山一样的豆糠。但凡地上滚落一颗黄豆,母亲都要捡起来。那时我羡慕黄豆,可以恣意在母亲的手心里,而自己却没有机会享受这双手的爱抚。 
   唯一一次母亲为我打理头发,却成了痛苦的回忆。那年我七岁,和所有女孩一样,渴望有一头长发,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。但自己却不会梳头,母亲更没有时间帮我打扮,于是我的头发经常似鸡窝,乱蓬蓬。为了便于打理,母亲决定给我剪个假小子头。我的哭声最终没能扭过母亲拿剪刀的手。为这事我记恨母亲好久,并偷偷地去问三婆我是不是母亲亲生的? 
   母亲的皮肤天生细腻,白皙。在那个年代母亲很少用护肤品。但是母亲的皮肤在同村的妇女中是最好的,我常猜想母亲的手一定也光滑无比。 
   如今母亲已年近七十,我们姐弟四个也相继成家,为人父母。母亲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。她似乎比年轻时略略清闲,但那双手却总也闲不下。 
   我的手背上莫名的长了一些斑斑点点,煞是难看。爱美的我到处找寻偏方,还真找到了。医生让采秋天的蒲公英、粽子草、酸溜溜草,各一大捧做为药引泡在50度以上的白酒里。正为难去哪找,母亲胸有成竹地说:“简单。”第二天不知道母亲在哪个山坡圪崂采了足足二斤草药。看着那一大包草药,我能想象母亲要弯几百次腰,用手去扯几百下草药,要跑多少里地才找得到这么多的草药。我心疼地拉起母亲的手,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哟!手背皮肤松弛,指关节微微变形,手掌粗糙无比,指纹中泛着渗进草药的淡绿。我一阵心酸,嗔怪母亲采的太多,用不了那么多。母亲说担心过几日有了霜冻,这些草药就不好找,所以多采些囤起来。小妹刚坐月子,体弱,经常做噩梦。母亲听说,第二天砍来指头粗的桃木条放在妹妹床头辟邪,妹夫吃惊地问母亲城里哪里找得到桃木?母亲骄傲地说:“城边上有山,只要有山,我就能找到它。”商洛新剧院上演《闯王寨传奇》,我带母亲去看戏,刚装修好的剧院虽然豪华气派,却很寒冷。看戏中,我几次用大衣紧紧裹着自己,细心的母亲发现了,她用胳膊揽过我的肩头问我是不是很冷,并用手掌不停地抚摸我的背,试图给我传递热量。隔着衣服,我能感觉到母亲粗糙的手和我衣服的摩擦声。那一刻,人到中年的我竟然如害羞的小姑娘脸庞滚烫滚烫,这个迟来了几十年的动作让我霎时热泪盈眶。 
   戏闭幕了,我主动牵起母亲的手,一步一步向出口走去,走的很慢……很慢……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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